育嬰假真的是放假?
在弟弟出生前的某天,幼兒園園長問我:「弟弟出生後,你應該會在家待一段時間吧?」當下我點點頭沒有多想。沒多久後我就收到通知,在產後的八週所謂產婦權益保護期間(Mutterschutz),哥哥還能照常上整天課,中午也能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吃午餐,但第九週起進入正式育嬰假 (Elternzeit) 之後,就只能從8點待到11點半,午餐必須回家吃。如果學校規定允許的話,午餐後可以再回去跟小朋友一起玩。於是,坐完月子室友回去上班後,我展開了咬緊牙關的一年。
因此,育嬰假就是一段全天候照顧一個小寶寶、另外半天周旋在哥哥姊姊、三餐買菜、跟家事雜務之間的超人特訓,不管前一天晚上寶寶是不是一夜哭鬧你根本沒睡好,隔天睜開眼就必須想辦法撐完一整天。有一次在哄弟弟入睡後要下床的瞬間閃到腰,躺在那裡動彈不得的當下,腦海中閃過的一連串念頭是:「我等一下要怎麼抱弟弟換尿布?要怎麼去接哥哥?要怎麼撐到室友晚上回家?」對沒有爸媽公婆或其他任何後援的媽媽來說,這項規定讓我覺得哥哥的權利在變相受到剝奪,因為某天起他再也不能和好朋友一起吃午餐、有時候還會突然不能上學,因為在學校人力吃緊的時候,只收在職媽媽的孩子。
弟弟的作息常常在早上10到11點之間會入睡,但半小時之後無論他睡得多沈穩、無論外面是大太陽或大風雪,我都必須把他揹起來或放進推車出門去接哥哥,被吵醒的他就這麼一路哭著出去哭著回來。哥哥偶爾願意在午餐過後回學校再玩一陣子,那段時間,我曾經早上送哥哥上學來回兩趟、午餐前來回兩趟、午餐後來回兩趟、下午接他來回兩趟,一天在我家跟幼兒園之間走八趟,沒什麼比這樣走,瘦得更快的了。
我沒有去細究這項規定背後的原因,但知道那年有另一個爸爸因此到幼兒園抗議,他老婆一個人怎麼可能忙得過來。後來從媽媽間的耳語中我聽到的,有人表示同情,但也有人不以為然,有個媽媽就說:「我們當初還不是這樣過來的?就他老婆沒辦法?」
幸好在修法後,所有萊茵邦(Rheinland-Pfalz)的公立幼兒園從2021年起必須在七年的緩衝期之內提供育嬰假期間的全天托育。以我們目前的幼兒園來說,妹妹的育嬰假我還是沒趕上這項福利,但今年起,生完弟弟妹妹的媽媽,可以有一整個白天的時間照顧寶寶做家事,或在寶寶睡覺的時候休息一下。
雖然弟弟育嬰假那一年,我常常倒數著回台灣的日子、室友休假的日子,也曾經對別的媽媽從其他管道取得假的在職證明因此能推著寶寶跟朋友去下午茶而憤憤不平過,但回頭去看,我分而很感謝在那段時間被逼著分給哥哥他需要的陪伴和關注,在那一年中弟弟睡午覺的時候,我們做了勞作、玩了教具也更常一起閱讀。
弟弟醒來之後帶一張野餐墊、一些點心和水果出門,只要天氣允許我們都在不同的公園跟遊戲場度過整個下午,之後到附近的超市採買再回家準備晚餐,成了我們的標準行程。

有了上次的經驗,後來妹妹的育嬰假,即使有在人事部們工作的朋友提出幫我簽一張在職證明,我反而堅持中午就去接弟弟回家。本來的計劃是,下午妹妹睡午覺的時候和他獨處,希望他在足夠的陪伴下,他能找到和自己躁動與容易失控的情緒和平相處的方法。
不過,妹妹是一個只在上午小睡一下的寶寶,所以弟弟在下午仍然必須跟妹妹分享媽媽的時間。搬到葡萄園之後,室友的媽就跟我們同住在一個院落裡,她有自己的廚房衛浴、臥房和起居室,我們彼此能保有各自獨立的生活空間,但小朋友只要敲敲門就可以進去和奶奶撒嬌討糖吃,所以在哥哥還沒放學的下午在奶奶旁邊跟前跟後,對弟弟來說也是一種一年限定的特殊待遇。
在育嬰假結束之前,我問弟弟有沒有最想要媽媽陪他做的事,他說:「皮影戲!」於是,這個紙箱子、幾個剪紙人偶和又又編的故事,就成了我們一起為這一年多的時光劃上句點的畢業製作。
這個紙箱到現在還會偶爾被搬出來,哥哥和妹妹也湊進演出的班底。


下面這張照片是2017年在萊比錫某幼兒園開放登記名額時,外面大排長龍的景象在當時的媒體上廣為流傳,但幾年過後現在幼兒園供給不足的問題依舊,我和其他媽媽都是在生產完隔天登記出生的時候,直接送上報名表。以之前居住的約有八萬個居民的小城鎮為例,2024年的統計仍然有900個小朋友等不到幼兒園的名額,一個朋友因此在家多待了將近兩年,才終於在找到日托保母後回到職場。
